马延轩赫往前挪了两步，被姜骐琛用围巾套住。

智慧给杜老师打个眼色，后者正在站门口，见状转身出去搬救兵了。智慧不着痕迹地挡在马延轩赫面前，对那小胖子说：“这位同学，你被人打了，可以找家长，找老师，让大人之间来协商，像这样带着家长来闹事，有理也变成没理了，对不对？你想怎么样，让你家人帮你报仇，揍他一顿吗？然后，全家人都被警察带走？你希望这样？”

“你甭吓唬孩子。”老太太一把拉过小胖子，冲智慧嚷嚷，“警察要抓也是抓打人的，凭什么抓姆们老百姓？就是我来报仇了，能怎么着？那我孙子被人打了，我打回去，我走遍天下都说得过去。谁打的，麻利儿出来！谁——！”她越说越激动，毫不畏惧地在那群大个子男同学前面走来走去，扯着沙哑的嗓子嘶吼，满脸的叫嚣。

拿甩棍的男人站在她不远的地方，震摄性地抽拉手里的武器。

小胖子“哇”一声哭了出来，指着马延轩赫的方向，“我就想让他给我赔礼道歉！”

马延轩赫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姜骐琛，姜骐琛连忙撤回他的OBLIQUE印花围巾，侧身做了个“请便”的手势。

智慧的辅导学校人声鼎沸，林双星的辅导站酒吧里也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。

小白忙和着包场客人的服务，得闲了奇怪地看一眼抢了他门口迎宾位的男人，借着打扫地上瓜子皮的契机过来套话，“没啥事你回去呗。”

“告诉你没事儿啦？”林双星口干舌燥，剩下的瓜子都扔他撮子里了。

小白回头看看那伙摇来晃去跳舞的，“还要跟他们喝啊？”

林双星摇头，“不喝，耽误正事。”

小白两眼冒光，“啥正事？”

林双星抓抓头发，“能跟你说的，还叫正事啊？”

“林老板——”一个男人端着两杯酒过来。

兀地一道冷风吹进，小白再回头，老板已经不见了。

客人走近了，纳闷地眨眨眼，“咦？人呢？”

“谁啊？就我在这扫地呢。”小白掐着个扫把为难地盯着他手里的酒杯，“哥，我不能喝酒，一喝就搂不住，干不了活儿……”

林双星逃酒出来，马路边站了两分钟才感觉到凉意，发现身上就穿一件卫衣，给晨晨发微信让她把自己外套送出来，手机一震，收到柏睿发来的照片：打架啦！

小胖子哭，老太太闹，智慧在这祖孙齐唱的和谐BGM下，同孩子他姑父友好磋商。

谈判的姑父旁边站着另一位姑父，动作熟练地盘着甩棍。

智慧身后是表情已到不耐临界值的马延轩赫。若干男同学在他左右依次排开，像两片狭长的翅膀忽扇忽扇的，把几个前来闹事的人团团围住。

谈判姑父把话说得很客气，“让他滚过来给我侄子道个歉，这事儿就算完了。要不然，哼，这孙子我领走，认赔他医药费了！怎么定，您看着办吧。”

智慧摇头，“我定不了。我是老师，不是判官。该不该道歉，要怎么赔偿，都不是我说了算的。但您在我课堂上，肯定哪个学生都领不走。”

她说这番话声音平和，语调起伏不大，但眼神烁烁，站在学生面前的姿态十分坚毅。

谈判姑父看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侄子，逼近一步，“今儿我要就非带他走不可呢。”

马延轩赫把手搭在智慧肩膀上。智慧一把甩掉他，也跟着往前站了一步，“那您得把我一起带上了。”

柏睿坐在第一排，看得正来瘾，一听这话，拍桌子站了起来，“臭傻X，你动我们老师试试！”

才安静的教室又躁动起来。

老太太挺胸膛冲柏睿过去了，“怎么的，你想怎么的，还想打我怎么的？来啊！”

柏睿旁边正摄像的杨梓萱吓得手机差点摔了。姜琪琛一把接住，还给她，又咧嘴看看柏睿，柔声问：“你手不疼吗？”

盘甩棍的姑父一棍子抽在讲桌上。

马延轩赫脸色骤变，抬手把智慧扒拉到一边。

智慧踉跄着，没等站稳就紧紧拽住他，“你给我往后站！”她跟这伙闹事的掰扯了半天，这一嗓子喊破了音儿，显得有几分凄厉。

马延轩赫迟疑的瞬间，被她推回了同学中间。

“你几个也老实点。”智慧指着那边向甩棍姑父靠拢的几个男同学，重新站回C位，转头对谈判姑父说：“您为难我也没有用，学生我绝对不会交给你就是了。这么些没轻没重的孩子，真闹起来谁理亏谁吃亏，您是成年人，心里有数。”

谈判姑父脸上的肉**了一下，和甩棍姑父对视，本想让对方拿主意，却在彼此脸上都看到退意。

小胖子也不哭了，拉着他奶奶，不让老太太再激化矛盾。

智慧见场面控制住了，脸色也缓和下来，趁热打铁继续劝道：“我刚才也说了，这事我会通知到校方领导和学生家长，明天他们一定会给你们有个交代，咱该处分处分，该赔偿赔偿，好不好？”

谈判姑父和老太太低声交流了些什么，甩棍姑父则狠狠瞪着马延轩赫。

姜骐琛坐在柏睿桌子上，两条腿晃悠着，忽然伸手在小胖子脑门上弹了一下，“小样儿，你挺厉害呀，整这么大阵仗。”

甩棍姑父就站在小胖子身边，目睹此景，抬手就给了姜骐琛一嘴巴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，手里的甩棍作势高高扬起，只觉掌心一热，棍子已经被人抽走。

马延轩赫动作轻巧地抓起旁边桌子扔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去，另一只手上的甩棍往门口一指，“女生出去！”

智慧头皮发麻，最大音量喊出的一句“别打架”，瞬间就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国骂声中。

甩棍姑父的棍子甩丢了，自己却像块磁铁一样，把周边的钢筋铁骨全吸过去了。

林双星到的时候，就见辅导学校的大门碎了半扇玻璃，走廊里都是人，根本看不见智慧在哪。教室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，名副其实的里三圈外三圈：

第一圈是殴打的主力；

第二圈是偶尔能落着挥上一拳踢上一脚的，意犹未尽奋力往前涌动，都在企图跻身第一圈阵营；

第三圈人数最多最热闹，是一些眼见挤进去动手无望但又不甘放弃寻找机会补位上场的，骂声特别大，仔细一听还有骂同伙的，“你特么差不多了，靠边让我打会儿”、“你丫踢我干什么！？”

再往外，桌子椅子窗台上还站一圈拿着手机录像的，“老铁再来一波666，我冒着被误伤的巨大风险挤进去，给你们拍一下‘中国好奶奶’的正脸……”

林双星将近一米九身高站在人群里丝毫占不到优势，试了两次冲不进去，顿时有点红眼，不信邪地撸起袖子，打算动真格的了。

他身后走廊窗台上，一个叨着片辣条拍视频的男同学好心提醒他：“去招呼走廊那个胖子吧，这里面小马哥在呢，别被误伤了。”

林双星听到熟悉的英雄，莫名心安了一些，“智慧呢？”

“哦？”姜骐琛略显意外，不紧不慢嚼着辣条，歪过头打量他。“找小智老师的……？”

林双星自报身份，“家属。”

“得嘞！”姜骐琛站起来打了个口哨，“麻烦让老师出来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