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拜见岳母大人

第五章 拜见岳母大人

开工前的短暂时间。安妮还没到,其他人正在议论时事。

戈玲感叹:“昨晚上看新闻,现在网络成瘾的网民有几百万,这还是保守数字!”

“怎么判定是不是网瘾啊?”刘向前表示关切,“咱们这工作也天天上网……”

“咱还不够级别!”袁帅门清儿,“网瘾有几种典型表现,比方说按电梯必须双击,看杂志有下划线就点击,倒垃圾非得找回收站——这种人百分百网瘾!”

欧小米睃着何澈澈,“澈澈……”

何澈澈却颇不以为然,“有网瘾那都是菜鸟,本人这种专业级大虾已经跨越初级阶段,到达了高级境界,实现了网络和现实之间无障碍切换!”

“你们分析过为什么这么多网民吗?”欧小米设问,“现实生活里活得太累,谁都管着你,网上就不一样了,网上没人管,骂街也没人管!而且吧,还成千上万人看,万众瞩目的,所以容易上瘾!”

刘向前从厂家赞助的展示柜里取了一盒牛奶,喝得吸溜吸溜响。这才发现,大家都在看着他。戈玲笑着说:“你们网游上瘾,刘老师喝牛奶上瘾。发现没有?自打有了赞助的免费牛奶,刘老师改成在编辑部吃早点了……”

刘向前极其认真地辩解:“也怪了,我喝这牛奶不闹肚子!”

大家哄笑。

“有证可查!”刘向前举起牛奶包装盒,“你们看,人家这牛奶保质期才七天,新鲜啊!”

“我要向刘老师学习,从现在做起!”说着,何澈澈也从展示柜里取了一盒牛奶喝起来。刘向前松了口气,开始发表关于上网的心得体会。

“我个人体会吧,网络世界能弥补现实世界的缺憾!现实不敢说的话网上敢说,现实不敢做的事网上敢做,我觉得自己在网上换了一种活法,好像那才是真正的我!”

欧小米问:“您给自己起的什么网名?”

“一匹来自北方的狼。”

“发现没有?”袁帅感慨,“刘老师绝对属于闷骚型!”

“你怎么说话呢?”刘向前尴尬得满脸涨红,“我准骚吗?”

“您别误会,帅哥这是夸您呢!”欧小米宽慰他,“闷骚是褒义词,英文叫sultry,说明这人很潮很IN!”

戈玲连忙表明自己的与时俱进,“向前你已经彻底out了!潮啊宅啊IN啊,这都是现在通行的网络用语!你就不如我hold住,我问你,你‘围脖’了吗?”

“对不起主编,您说的这些,包括微博,都已经out了,现在都飞信了!”

何澈澈实话实说,戈玲不免尴尬,“这也忒快了吧?我刚开一微博,还惦着与时俱进呢,结果又落伍了,总也追不上!”

正说着,桌上电话响了。

“喂,您好!……”刘向前抓起电话,因为听不清而不耐烦,“什么呀?你说慢点儿!……找谁?红红?”

这时,安妮刚好进门,闻听连忙抢过电话,“妈!……俺知道……俺知道俺知道……俺知道俺知道俺知道……”

跟那边聊完,安妮放下电话,也不理睬大家,绷着脸进了自己办公室。一直察言观色的刘向前慌了,向大家解释:“我刚才真不知道是Anney总的令堂大人,要不然我哪能……我是无意的!”

“安妮不会是因为这个,”戈玲很了解,“她没这么小心眼儿!”

刘向前却依然难以释怀,“这次事故给我敲响了警钟,看来以后要锻炼听力,保证今后不再出现类似事故!”

大家啼笑皆非。

“刘老师你也别自个儿瞎琢磨了,我进去帮你质问她,要真是这么回事儿,我毫不留情地批评她!”

袁帅自告奋勇,刘向前更慌了,“别介!你这不是害我吗?!”

“也就您信!”欧小米把几张样片递给袁帅,“请示工作就说请示工作,非说为民请愿!”

听袁帅说罢原委,安妮苦笑着解释:“跟刘老师有什么关系?是我妈打好几回电话了,非要过来!”

袁帅一听,乐了,“过来就过来呗!你没时间我陪啊!陪吃饭,陪游览,陪逛街——三陪!”

“你不知道!”安妮叫苦,“她生怕我成剩女,成天催我找男朋友,叨叨叨叨叨叨,特烦!”

袁帅心里一喜,“这就怪你了,你肯定没把情况告诉她!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,你完全可以跟她直说嘛!”

“我跟她说了!我说我有男朋友了!”

袁帅以为说的是他,得意地整整衣服,“虽然幸福来得稍微突然了一些,不过我还是有一定精神准备的!岳母大人有什么反应?”

“反应很强烈!三番五次来电话要过来亲自考察,刚才是最后通牒,说星期六准到,我怎么也拦不住!这可怎么办?”

“其实我早应该去拜见岳母大人的,结果还让她老人家千里迢迢跑来看我,失礼了!太失礼了!”

袁帅满脸洋溢幸福和得意,安妮这才察觉端倪,“帅哥,真不怪你!因为这事儿压根儿就跟你没关系!”

袁帅还是要抢着上,“怎么跟我没关系呢?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,女婿早晚也得见岳母,你甭担心,本人玉树临风的,这信心我有!”

“关键是我没信心!”

“这我就得批评你了——太优柔寡断!是,我一度在你和欧小米之间难以取舍,我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心太软,其实无论哪一方稍微主动热情地拉拢**一下,我就半推半就过去了。可你们双方吧,都不好意思,我都替你们着急!所以岳母大人的出现是个机会,你应该趁机一举打破僵局,我不就永远属于你了吗?!”

“那欧小米呢?”安妮故意问。

“这你就甭操心了,一切解释权在于本人——谁让她妈妈不来相我呢?这怪不得别人!”

安妮啼笑皆非,“对你这种强行制造三角关系的行为,有待另案处理!我现在最大的麻烦是——我妈要来见我男朋友,可我没有,怎么办?”

“好办!”袁帅灵机一动,冒出个主意,“不就为了让岳母大人放心吗?!临时找一个,扮演你男朋友,给岳母大人演一出双簧!”

安妮眼睛一亮,“Goodidea!”

“还得是我挺身而出替你排忧解难吧?!你放心,我本色出演,绝对真情实感,肯定让岳母大人入戏!”

“你就不用亲自出演了吧?”

“舍我其谁呀?对我来说这不是演戏,相当于汇报工作,让岳母大人看看,本人和她闺女那就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,正好趁热打铁一锤定音,生米做成熟饭,有岳母大人为证,这事儿就铁案如山了,想翻案都不行!”

“就知道你想假戏真做!……”

这时,戈玲敲门进来,打断了安妮的话。袁帅冲安妮心照不宣地挤挤眼,不等她再说什么,兴冲冲地出去了。刘向前立刻迎上来,“Anney总她说什么?还生我气吗?”

“嗨,跟您没关系!安妮是为我们俩的事儿!”

“你们俩……什么事儿?”

袁帅一副得意状,“这不岳母大人非要来见见我嘛,我跟安妮商量商量有关事宜!”

欧小米不以为然,“还没怎么着呢,就先自封为驸马啦?”

袁帅把欧小米拉到一边,“妹妹,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滋味!我这么做,也是出于对你们负责任!你呢岁数还小,人生的路还长,将来兴许还能遇上跟我一样优秀的男人!安妮跟你情况不一样,她已经斗战剩佛了,再等就真成齐天大剩了,我不能见死不救啊!妹妹,我相信你肯定能顾全大局!……”

总监办公室里,听安妮讲完情况,戈玲表示赞同:“只能用这办法了!你们演男一号、女一号,我们演配角跑龙套。安妮不是我说你,挺好的条件,干吗非得剩下?”

“君不见,剩下的都是条件好的?!”

戈玲首先联想到自己,才没反对,“倒也是……在这方面,咱俩谁也别说谁!”

“主编您不是一直否认与我为伍吗?一听剩女皆精英,又改口啦?行,就算您客串!”

“说正事儿!”戈玲嘱咐,“到那天千万别穿帮啊!是不是得提前排练啊?”

“星期六到,今天星期一……”

时间紧迫,戈玲当机立断:“不行,马上开会!”

为了假扮男友天衣无缝,需要编辑部全体人员的配合,于是双簧演变成集体演出。编辑部的人都对这事儿充满热情,争相编排情节,比选题会气氛热烈多了。此刻,编辑部不是编辑部,更像话剧团。

戈玲示意大家安静,“下面我先公布一下演职员名单。总导演,由本人担任……从前李冬宝演戏我总去探班,导演最清闲了,就管喊‘开始’‘停’,这事儿我会!另外,在安妮妈妈没到之前,我先扮演。这是我的处女作,希望多多支持!”戈玲等掌声过后,接着宣布:“编剧兼剧务兼演员,欧小米!执行导演兼剧务兼演员,何澈澈!”

大家再次鼓掌。

“男女主演。女主角就毫无悬念了,安妮!主要是男主角,男主角戏份最重最关键,这戏成败与否就看他了!那么这一角色交给谁呢?”

戈玲故意卖个关子,停顿了一下。袁帅面露微笑,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。

“经女主角亲自推荐和认定,我宣布,男主角是——”戈玲顿了又顿,“刘向前!”

袁帅已经准备起身接受大家的欢呼了,一听这个,完全愣住了。

欧小米、何澈澈倒是欢呼起来。欧小米尤其热烈,故意睃着袁帅,“帅哥,其实我特为你鸣不平,男一号的戏我都是为你量身订做的!”

刘向前的反应同样惊愕。安妮前脚刚进办公室,刘向前后脚紧跟进来,不安地解释:“Anney总,苍天在上,我可以发誓,对您我真没有非分之想!您就是我的领导,我跟您是上下级关系,我从来没敢想过跟您有那种关系!请您一定相信我……”

“就是因为我相信你,所以才让你当男一号!嗯哼?”

“我当男一号,演您的男朋友,跟您……这是不是太高攀啦、太不尊重领导啦?”

“恕你无罪!这就是演戏!临时的!”

刘向前还是顾虑重重,“可是我本人这条件跟您……般配吗?”

“般配啊!”安妮鼓励他,“你成熟、稳重,阅历丰富,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,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嘛!”

刘向前受宠若惊,“那您不觉得我老气横秋的?”

“这叫沧桑!沧桑是男人的最大魅力!男人不能太年轻,浮躁!四十岁男人富有内涵,脚踏实地,更懂得生活,懂得照顾人!”

刘向前开始自得起来,“这确实是我长项!知我者Anney总也!那您真不嫌我貌不出众?”

“才貌双全当然更理想,但现实与理想之间毕竟存在一定的距离。最主要的是,长得帅的男人靠不住,百分百花心,相貌平平的最有安全感!”

“Anney总,真没想到您对我这么有好感!”刘向前不禁激动起来,“我一直没敢往这方面想!您太理解我了,人生得一知己足矣!您说得对,男人不是花瓶,不是长得帅就有理!比如说袁帅吧,老是对您跃跃欲试的,我就一直敢怒不敢言!其实您对他那种类型的根本不感兴趣,您欣赏的是我这种成熟稳重沧桑型的!”

安妮从抽屉里拿出一页稿纸,“我代表了广大中老年妇女的心声!”

“您还年轻美丽着呢!能完全符合您的择偶标准,我感到特别光荣!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……”

“留着当面跟我妈说吧!这不是我的择偶标准,是我妈的择婿标准!”

安妮把稿纸递过来,刘向前凝目一看,稿纸上罗列着若干条,标题果然是《择婿标准》。

与此同时,袁帅正向戈玲大发牢骚:“刘老师演男一号,那我呢?”

“你演同事甲!”戈玲回答。

“太雷了吧?!就我这形象这气质,男一号非我莫属啊!而且安妮和我的关系路人皆知啊,她剽窃了我创意,又弃用我,这属于单方面毁约!”

“我向安妮推荐你来着,她说不用你是为了避嫌!而且吧,你也不符合她妈妈的择婿标准,据说她妈妈就喜欢刘向前那样的,一瞅就是过日子人!”

“大意失荆州啊!”袁帅无可奈何,“我在岳母大人面前没有表现机会了……”

“重在参与嘛!”戈玲宽慰他,“再说了,是金子总会发光,你演同事甲照样也能出彩,说不定安妮她妈一眼就相中你了呢!”

戈玲这话给袁帅提了个醒,他拿定主意,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。

接下来的排练里,编辑部众人各司其职。随着执行导演何澈澈喊“开始”,扮演安妮母亲的戈玲出现在门口,安妮立刻扬手打招呼:“妈——!”

接下来,安妮本该亲昵地挽着刘向前一同迎上前,可她伸手一挽,刘向前连连缩身,让她挽了个空。

“Anney总您、您先请!”

执行导演何澈澈见状,连忙叫停,“男一号,你躲什么呀?”

“我这不得跟Anney总谦让谦让嘛……”

“这事儿有谦让的吗?”编剧欧小米也着急了,“剧本上,你不是她下级,你是她男朋友!你要跟她一起兴高采烈地迎接丈母娘,你这情绪不对……”

一旁的袁帅很不以为然,“演技太差!”

“总导演给说说戏!”

何澈澈提议着,戈玲走过来,对刘向前循循善诱:“向前你别紧张,其实演戏没什么,放松就行!李冬宝演戏就放松!生活中你什么样就怎么演,比如平时你在你岳母面前是怎么表现的?”

“一个女婿半个儿,一般情况下我都能把她哄得团团转!”

“对啊!你就本色出演就行!你怎么搞定你岳母,就怎么搞定我!来,再来一遍!准备,开始——!”

刘向前和安妮并肩站在一起,安妮很自然地挽住刘向前的胳膊,刘向前登时浑身一紧,整个人绷得像根棍,一动不敢动。

“妈——!”安妮挽着刘向前迎上戈玲,刘向前身体僵硬,连怎么走路都不会了,胳膊、腿一顺撇。

“停!”何澈澈喊,“男一号怎么回事儿?一顺撇啦!”

袁帅早就按捺不住了,立刻抢上前来表现,“老是NG,我看着着急!换我的,给你作回示范!”不由分说地挽住安妮,故作放松地昂首阔步来到戈玲面前,不土不洋地深施一礼,一口方言,“岳母大人,欢迎您莅临参观考察!为了表达我的心声,下面我要给您献上一首《明明白白我的心》——明明白白我的心……”

“停!”袁帅刚引颈高歌,就被安妮叫停,“我妈最反对找搞文艺的,你不唱还好点儿,一唱我妈转头就得走!”

这一来,刘向前觉得挽回了些面子,“看了吧?你还不是照样NG?演得还不如我呢!”

随着排练的深入,尤其在安妮软硬兼施下,刘向前渐渐打消了顾虑。一旦突破心理障碍,刘向前很快就进入了角色,并且把角色和现实混为一谈。具体表现为以安妮的男朋友自居,言必称“我们家Anney”,动不动还指手画脚,显然腰杆硬了。

“我们家Anney说,大家要排戏、工作两不误,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!澈澈,网站要马上更新,我们家Anney都说好几次了;欧小米,本周明星访谈也要抓紧;还有袁帅……”刘向前把一摞客户资料堆到袁帅面前,“我男一号很忙,你得把我这一摊子工作兼起来,广告拍摄方案抓紧定,拍完了赶紧排版,报给我们家Anney,别拖!……”

欧小米与何澈澈互相做个鬼脸,都没吭声。只有袁帅噌地站起身,与刘向前脸对脸。刘向前吓得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,表面上还要虚张声势,“同事甲你干吗?你又抢戏?!”

“男一号你入戏太深了,我得给你说说戏!”袁帅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,暗暗却冲欧小米、何澈澈挤挤眼。

“我现在可是Anney男朋友,对我不敬,就是对她不敬!”刘向前怕袁帅动粗,“我是重点保护对象,要是有个好歹,影响了我们家Anney的计划,你可吃不了兜着走!小米、澈澈!你们得见义勇为啊!”

欧小米、何澈澈会意地互相使个眼色,假装冲上来阻拦袁帅,“帅哥,我知道你冲冠一怒为红颜,一急眼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,杀人是要偿命的,一失足成千古恨啊!”

“哥你出手太重,轻则鼻青脸肿破相,重则出人命!你可千万不能莽撞啊!”

听他们俩这一说,刘向前更慌了,“袁帅你别……”见安妮出来,刘向前连忙求救,“Anney!”

袁帅的拳头都伸出去了,见状变拳为掌,假装给刘向前按摩肩胛,“舒服吧你?”

安妮走过来,觉得可疑,双手抱在胸前,不动声色地看着。在袁帅按摩下,刘向前显得很享受,一边向安妮解释:“没事儿没事儿!我们排戏呢……”

这时,戈玲从自己办公室出来,热情洋溢地招呼:“来来!咱们说说戏!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热爱导演工作了,随时随地都想给你们说戏!来……”

几天来,戈玲说戏令大家倒了胃口,一听又要说戏,大家闻言色变,纷纷避之唯恐不及,就连安妮都找借口躲了。转眼间,几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只有刘向前站在原地,兴致盎然地等待着:“导演,要不您先说我的戏……”

戈玲兴致全无,说话也没好气:“你没戏了!”说完,戈玲转身也走了。只剩了刘向前,孤零零站在屋子里发愣。

袁帅必须承认在安妮这里受到了挫败,好在他知道如何疗伤。中午,欧小米正敲电脑,袁帅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摆到她面前,“妹妹,极品蓝山!”

“都假的!”欧小米神情狡黠,一语双关。

“这绝对真!”袁帅信誓旦旦,“一哥们儿从南非世界杯带回来的!我必须奉献给你!”

“决心不当男一号啦?”

袁帅给自己找台阶,“原来我那是出于革命人道主义,拯救弱女子,谁知道她革命觉悟那么低,拿我好心当驴肝肺!还是妹妹你觉悟高,一直对我翘首以盼

的,我绝不能再无视你的存在了,不然我会愧疚终生!”

“攻不下主峰攻侧峰是吧?让我慰藉你受伤的心灵?我不是创可贴,也不是云南白药!你就不怕我乘胜追击,在你伤口上再撒把盐?”欧小米不急不恼,你有来言,我有去语。

“你狠狠批评我吧!我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!”

“嘻嘻,苦肉计在我这儿可不灵!”

正说着,安妮推门从自己办公室出来。袁帅一见,故意大声地说给她听:“小米!晚上咱们去哪儿消遣?鲍鱼还是法国大餐?随你点!要不咱们先看场秀,然后参加个Party!当然顶级啦,咱是VIP……”

安妮果然停住脚步望向这边。袁帅以为收到效果,愈发起劲儿,“妹妹千万记着提醒我,先去Prada给你选套晚礼服,咱得光彩照人啊!”

安妮终于说话了:“小米,晚上你有别的安排?”

“当然啦!”袁帅宣称,“晚上我带她去看秀!”

欧小米矢口否认:“他说戏词呢!安妮咱不说好去吃火锅嘛!”

“OK!”安妮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。

袁帅自感没趣,呆呆发怔。刘向前却倍加得意,“现在Anney心里只有我!当然,这是和我的努力分不开的,Anney说了,我现在越来越胜任她男朋友了!澈澈,你帮我算算,最近我桃花运怎么这么旺啊?”

“我帮您算过了。”何澈澈正在摆弄扑克牌,“您交的好像不是桃花运……”

“那是什么?”

“桃花劫!”

这天,电梯门一开,刘向前老婆聂卫红沉着脸跨出来,冲向编辑部。聂卫红身穿职业装,挎着皮包,风风火火,一看就像卖保险的,这是她永远不变的行头。

刘向前没在办公室,找地方背词去了。他这两天热情高涨,不断要求加戏,憋足劲儿就等着明天正式演出了。聂卫红没看见刘向前,袁帅热情地迎了上来。

“哎哟,嫂子!您来啦?一定是你们公司又开发了新险种,是不是?”

不料,聂卫红却光张嘴不出音。

“哦,专门给残疾人设计的险种,万一成了哑巴,就……”

聂卫红急得比比划划,但嗓子里只能偶尔咿呀做声,别人还是听不出她在说什么。

“您这是哑巴还是哑剧?”

安妮、戈玲闻声走出来。聂卫红又转向她们两人连比划带啊啊,安妮和戈玲依然不知其所云。

“小聂慢慢说,别着急!”戈玲察觉不对劲儿,“小聂你这是怎么啦?”

话音未落,刘向前捧着剧本跑了进来,一见聂卫红在场,很是着急,“你怎么……有事儿回家说!回家说行吗?”说着就要推聂卫红出去,聂卫红死活不肯,愤怒地斥责着什么,嘴巴动作极其丰富,那架势恨不得一口把刘向前吞下去。

“嫂子到底说什么呢?”袁帅猜不出来,“这要活活郁闷死谁!”

“刘老师,你应该知道你太太想说什么吧?”安妮一问,刘向前很尴尬:“我知道我知道!她嗓子哑了,回头我跟您解释,一定跟您解释!”刘向前又劝聂卫红,“姑奶奶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,回家行吗?……”

“我们想听你太太的原意!”安妮觉得事有蹊跷,“就现在,当着你太太,要经过她认可!”

刘向前只得放开聂卫红,聂卫红痛心疾首,向大家连比划带咿呀起来。刘向前无奈,只好在一边帮助翻译。

“Anney总!主编!刘向前他……他、他、他、他、他……他、他、他、他、他……他、他有外遇了!”

编辑部众人都一怔。

刘向前话一出口,下意识地去捂嘴。

“不会吧?”安妮怀疑,“要说袁帅这样儿我倒一百个相信,刘老师不会吧?”

“我声明我是被外遇了!”袁帅声辩。

“知人知面难知心,画龙画虎难画骨!我一直以为他刘向前光是有贼心没贼胆,没承想他毅然付诸行动了!”刘向前在配音之余,不忘替自己辩解,“你们别听她一面之词!她这是捕风捉影!”

“我们不会偏听偏信,一切靠证据说话。”安妮问聂卫红,“你掌握了什么证据?”

刘向前接着配音,配成了数来宝:

确凿证据我执掌

听我细细说端详

从前他不修边幅

如今特注意形象

刮胡子?摇买衣裳

系领带?摇穿西装

搽鞋油?摇抹发蜡

喷香水?摇熏得慌

从头到脚锃锃亮

油头粉面溜溜光

天天要吃大煎饼

说话也是山东腔

种种迹象很可疑

准是外面有情况

再三盘问他不讲

急了就把眼一瞪

说是拜见丈母娘

真相大白之后,安妮、戈玲与刘向前谈话。

“向前你也是!”戈玲埋怨,“怎么不早点儿跟小聂解释呢?”

“我怕解释不通,越描越黑,所以……”

安妮自责:“我不该赶鸭子上架,让你扮演力不从心的角色!”

不料,此时的刘向前却极为自信,“Anney您多虑了!我现在是演技派,演技很纯熟,当您男朋友绝对游刃有余!而且我设计了N种演法,您喜欢哪种我就演哪种!另外我正想跟主编说呢,您带我约见一下李冬宝,我想跟他切磋切磋演技……”

“刘老师你入戏太深,都影响家庭和谐了,不和谐不行!我当机立断地决定,男一号换人!”听到安妮的决定,刘向前呆若木鸡。接着,他眼前一黑,颓然倒地。安妮、戈玲慌忙上前掐人中,袁帅、欧小米、何澈澈闻声跑进来,编辑部一时大乱。

换角对刘向前打击之大,相当于理想破灭。编辑部特意给他放假一天,让他软着陆。与此同时,必须马上物色新的男一号。安妮妈妈明天就要到了,火烧眉毛,安妮别无选择,只有招安袁帅。

袁帅驾车刚来到停车场,安妮就出现在车窗外。袁帅降下车窗,故意不动声色。两人一个车里,一个车外。

“别看了!”袁帅开门见山,“有什么事儿求我,说!”

“能不能不这么**裸的?”

“不求我正好,我还怕我不答应呢!”

袁帅作势要推门下车,安妮连忙赔笑脸:“我求你!我求你……那你答应吗?”

袁帅完全占据着主动权,存心要折腾安妮,说话故意拉长音:“那要看你怎么求了——虔诚不虔诚,恳切不恳切,着急不着急……”

“我着急啊!明天我妈就来了,能不着急吗?!”

“那就快求我吧!我都等半天啦!”

“其实你都知道了,刘老师演不了了,需要换角,时间这么紧……”

袁帅干脆越俎代庖,“所以你想求我演男一号!”

“Yes!”

“你相当虔诚相当恳求相当着急地求我!如果我不答应,你会相当绝望!”

“Yes!”安妮很高兴,“这么说,你答应啦?哇噻——!”

不料,袁帅却一绷脸,把头一摇:“No!”袁帅推门下车,“曾记否,当初我是怎么求你来着?相当虔诚相当恳求相当着急!结果你说什么——No!”

“那时候我年幼无知,不懂事儿,你就别打击报复了!”

袁帅继续翻旧账,“不行啊!我不符合你择偶标准,也不符合你妈择婿标准啊!”

“符合符合!你跟我年龄相当,我妈肯定觉得特般配!”

“不行啊!男人不能太年轻,浮躁!四十岁男人成熟、稳重,阅历丰富,男人四十一枝花嘛!”

“男人也不能太老,要不老气横秋的!”

“那叫沧桑!沧桑是男人的最大魅力!”

“你不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吗?你英俊潇洒、风流倜傥、玉树临风,要才有才、要色有色,是复合型人才!”

“不行啊!长得帅的男人靠不住,百分百花心,相貌平平的最有安全感!”

“那都是我妈说的!帅哥,我真的求求你啦!要不然我妈就要在这儿安营扎寨,长期监督我了!”

袁帅动了恻隐之心,但还要再卖卖关子,“要不我就把心一横答应你?”

安妮松了一口气,“我就知道你会帮我!”

“且慢!在我答应你之前,你得先答应我!”袁帅列出条件,“一、你得惯着我,每天替我扫地、擦桌子,吃早点要给我捎一份儿,只许比你的好,不许比你的差!”

安妮忍痛答应:“OK!”

“二、你得听我的,我让你上东你不许上西,我让你打狗你不许骂鸡!”

安妮犹豫了一下。

“三、你得配合我演戏,我怎么演你怎么演,我要拥抱就拥抱,我要接吻就接吻,而且戏要真,要以情动人……”

安妮开始咬牙。

“演完还没完,四、你得戏里戏外一视同仁,戏里我是你男朋友,戏外我还是你男朋友,不许丈母娘一走就把我打入冷宫,严禁出现兔死狗烹、卸磨杀驴的现象……”

安妮终于忍无可忍了,“说完啦?”

“再有个七八条就完了,你要是一次性都OK了也成!”

“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!”安妮气咻咻地,“你以为我会打折促销?你以为真是买方市场?小女我还就捂盘惜售了!我当剩女,你当剩男,咱们同归于尽!”说罢,安妮气鼓鼓地转身就走。没走多远,脚下一崴,高跟鞋掉了。她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了,冲袁帅甩下一句:“我光脚不怕穿鞋的!”

安妮手拎着两只高跟鞋,光着脚昂首挺胸扬长而去。进了办公室,安妮还余怒未消。正鼓捣高跟鞋,听见敲门声,她把鞋藏起来,正襟危坐。

进来的是欧小米。她手里拿着所谓剧本,狡黠地对安妮察言观色,“女一号,明天就开戏了,男一号的戏还要不要修改?”

安妮气从中来,“把男一号的戏都删喽!”

“那明天怎么办?”欧小米问,“岳母大人还要相姑爷呢!没有男一号,不成你独角戏啦?”

“我妈肯定跟我没完!可我会告诉她老人家,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一号!”

其实,欧小米是替袁帅来探风的。从安妮办公室一出来,袁帅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:“怎么样?”

“你被Pass了!”欧小米回答。

“不可能吧?她会不会是欲擒故纵?”

“还真不是!安妮作出这个决定也是迫不得已,我看她眼圈都红了!”

“真的?为我她还流下了深情的眼泪?!”

“什么为你呀?安妮是为她妈妈!她不想让家人牵肠挂肚,可是又没办法……”欧小米开始同情安妮,“帅哥,我觉得你应该帮她!”

袁帅显然也在这么想,所以他直奔安妮办公室,也没敲门,推门就进。安妮光着脚,手里举着鞋,很是尴尬。

“我求求你了,让我演男一号吧!”

安妮先是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“那要看你怎么求了——虔诚不虔诚,恳切不恳切,着急不着急……”

“我着急啊!明天岳母大人就来了,能不着急吗?!”

“所以你想求我演男一号!”

“Yes!”

“在我答应你之前,你得先答应我!一、你得惯着我,每天替我扫地、擦桌子,吃早点要给我捎一份儿,只许比你的好,不许比你的差!二、你得听我的,我让你上东你不许上西,我让你打狗你不许骂鸡!三、你得配合我演戏,我怎么演你怎么演,我不要拥抱就不拥抱,我不要接吻就不接吻,而且戏要真,要以情动人……”

袁帅一概答应:“OK、OK、OK!反正你会永远记着我的好!”

“不对!”安妮强调,“四、演完就完了,不许借机纠缠,戏里你是我男朋友,戏外你是我下级,丈母娘一走就把你打入冷宫,卸磨杀驴……”

安妮举着高跟鞋在屋里兜圈子,一边滔滔不绝地提要求,袁帅颠颠儿跟在后头,连声诺诺。

这一天终于到了。

“注意啊!”戈玲叮嘱大家,“今天是正式演出了,不许喊停,出错也得一直往下演!”

刘向前格外修饰了一番,西装笔挺。欧小米拿他调侃:“刘老师演同事甲,还这么衣着光鲜,这不有备而来憋着抢戏吗?!”

“没有没有!”刘向前解释,“红花还得绿叶衬,我这绿叶也不能灰头土脸的啊,是不是总导演?”

“对!配角嘛,要配合!”戈玲找不着袁帅,“哎,主角呢?袁帅怎么还不到?”

“哎呀,还得去机场呢,再不到就来不及啦!”

安妮焦急地一个劲儿看表。这时,一团红云闪现在门口。大家定睛一看,来的正是袁帅。只见他身穿大红袍,头戴峨冠,通身上下红彤彤的,透着喜庆。袁帅来了个亮相,深施一礼:“拜见岳母大人!”

安母六十多岁,着装半土不洋,但神情自信,一副闯过天下的慷慨气概。戈玲等人列队相迎,安妮一一介绍:“妈,这是我们同事!戈主编、刘老师、小米、澈澈……”

安母脸上笑开了花,“哟——,你们这么一弄,让我想起老百姓迎候我祖姑奶奶叶赫那拉慈禧的盛况来了——净水泼街、黄土垫道、夹道欢迎啊!”

一听这话,大家无不惊讶。

“慈禧……是您祖姑奶奶?”

“赶紧着啊,”安母催促女儿,“你还没跟大伙儿介绍我呢!”

“还怎么介绍?”安妮不以为然,“您是我妈……”

安母显然不满如此潦草,“我还是自我介绍得啦!本人那**,祖上叶赫那拉氏,满族镶黄旗。想当初,我们那家高官厚禄,头戴乌纱身披蟒袍,出门八抬大轿,净水泼街铜锣开道,那也是威风八面!”

“妈您又来了!”安妮打断母亲的话,“这是以讹传讹,不是所有叶赫那拉氏都是高干!”

“什么叫以讹传讹?那我祖姑奶奶慈禧老佛爷不是传说的吧?全世界都知道,我祖姑奶奶一个妇道人家,治理国家四十八年,容易吗?!”

“不就给治理得丧权辱国了吗?!”安妮都臊得慌,“快别提您祖姑奶奶了,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!”

“这么说,您是旗人?”戈玲问。

“何止是旗人!”安母很得意,“八旗也分上下高低,我们镶黄旗是上三旗,我那**生在皇族,长在皇城根儿,有贵族血统!”

袁帅纳闷:“那安红怎么生在山东呢?”

“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,我响应党的号召,到祖国的四面八方去,接受再教育,于是我奔赴山东大地,扎根在广阔农村,然后就有了她!”

安妮予以补充:“我妈退休以后,对北京念念不忘,非得让我回这儿工作,这才算了了她的北京情结!”

大家这才恍然大悟,怪不得安母一口地道的京腔。

“我这回故地重游,一来是看看安红工作战斗的地方,最主要的,考察她的婚姻大事!”

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袁帅身上。袁帅当即表态:“请您放心!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,让您乘兴而来、满意而归!”

戈玲在旁帮腔:“对!袁帅同志是个好同志,毫不利己,专门利人,赢得了领导和同志们的一致称赞。在工作和生活上,他和安妮更是志同道合、互帮互学、比翼齐飞,特别让人羡慕!”

安母不置可否,“考察没结束之前,我先不急于下结论。现在有一件事儿最要紧,来之前我跟安红要了你的生辰八字,请高人批过,说你命里缺金,所以你得改名儿!”

袁帅啼笑皆非,“您还信这个?”

“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!你想不想跟安红有美好姻缘?那就得改名儿!”

“还真改呀?这也太雷了吧?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、坐不改姓,我这好没影儿地改名儿,尤其跟我爸妈,怎么解释呀?”

袁帅为难,安母却不依不饶,“那就看你对安红是不是诚心实意啦!你不会连这点儿牺牲都舍不得吧?”

安母这么一说,袁帅无路可退了,“我不是那意思……非改名儿,那您说改什么名儿呀?”

“都替你起好了——”安母说,“你不是命里缺金嘛,就叫袁满金!”

那**甫一亮相就一鸣惊人,不光给袁帅改了名儿,还要给他改换造型,幸好被安妮及时阻止。大家意识到,这老太太绝非等闲。

第二天上班,袁帅刚一进门,大家就开始拿他调侃。

“满金来啦?”

“满金哥早上好!”

“大胆!满金也是你们俩叫的?”袁帅懊恼不已,“想我堂堂帅哥,风流倜傥,名满江湖,竟然叫袁满金——听说过有情圣叫这名儿的吗?太囧了!”

“丈母娘亲自给你命名,你应该感到无上光荣才对啊!”

欧小米笑嘻嘻地。袁帅威胁她和何澈澈:“你二人听着,此事不得外传,不然休怪我无情!”说完把一堆客户资料抱过来,不由分说地放到刘向前桌上,幸灾乐祸:“现在我是男一号!这堆活儿都你的了!一丝不能苟,然后报我跟我们家红红审批!”

“这叫以我之道还治我之身!”刘向前无奈之余,转念一想又庆幸,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,幸亏我没演男一号,不然改叫满金的就是我啦!”

“那要看您生辰八字缺什么了……”何澈澈说,“缺木您就得叫刘森,缺水您就得叫刘淼,又缺水又缺木,您就只能叫水木年华了!”

“那**同志一来就给姑爷改了名儿,其实也是给咱们来个下马威!这老太太可不好惹,同志们要多加注意!”戈玲叮嘱大家。正说着,安妮走了进来。大家皆注目其身后,却发现空无一人。

“嗯?老太太呢?”

“在家!”

“她不来考察满金啦?”

“你们不了解我妈,”安妮无可奈何,“她真不愧跟慈禧沾亲带故,特别有控制欲!她要是成天驻扎编辑部,不定又生出什么幺蛾子呢,搅得咱们都没法工作,所以我软硬兼施,把她锁家里啦!”

“这不就是非法软禁吗?!”袁帅说,“岳母大人千里迢迢来看我,怎么能这么对待她老人家呢?虽说给我改名儿有点儿强人所难,可是这恰恰体现了岳母大人对我的关心和爱护!安红你赶紧放人,我还得利用考察期好好表现,赢得岳母大人认可呢!”

安妮把手一挥,“我宣布,由于我成功地对你们双方实施了屏蔽,考察期提前结束,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!”

袁帅很有些失落,他本来企图利用考察期,趁热打铁一锤定音的,结果还没完全发挥呢,如意算盘就要落空,不禁慨叹英雄无用武之地。

“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当中去吧!”安妮如释重负,“OK!下面我们开策划会,然后分头出去采访组稿!”

另几人都出去采访了,编辑部只剩下刘向前、何澈澈,各自在忙工作。

安母出现在门口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,然后跨步走进编辑部,使劲咳嗽一声,以示提醒。刘向前抬头一望,见是安母,连忙笑容可掬地起身相迎,学着电视剧那样,趋前行了一个满族礼仪:“伯母好!晚辈给您请安了!”

安母大悦,“现如今像你这么懂规矩的,越来越少啦!”

“嘿嘿,您多指教!”

何澈澈也站起身来,“您好您好!安总不说把您给……您怎么又……”

“她想阻止我垂帘听政,没门儿!”安母不以为然,“我鼻子底下有嘴,不会打听?他们人呢?”

“都出去办事了!”刘向前说,“也快回来了。您先请坐!”

何澈澈刚给安母拿了一盒牛奶,被刘向前中途截获,抢先递到安母面前,“您来这个!老年人补钙!我知道Anney总是怕您累着,想让您在家多休息休息。不过您大老远来,是有重要使命的,在家哪待得住呀?所以您肯定还得亲临一线!”

“这话我爱听!正好我跟你打听打听,满金这人怎么样?”

刘向前没反应过来:“谁?”

“袁满金啊!”

刘向前这才醒悟:“哦哦他啊……”

不等刘向前说什么,何澈澈抢先表态:“当然没得说啦!一表人才,潇洒帅气……”

不料,安母却不以为然,“长得帅有什么用?天天挂墙上当画儿看?我担心的就是这个!根据我的人生体验,长相好的男人靠不住,十个有九个花心!”

“您老这话真是饱含哲理!”刘向前奉承,“您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,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!”

“这男人长得一好看,在女人堆里吃得开,外边儿拈花惹草,回到家还翘尾巴!没长相的男人就不!”安母打量刘向前,“就比如你吧,长得是丑……”

“我长得准丑吗?”

“丑!丑人一个!瞧你这五官,组合在一块儿还勉强凑合看,单拎出来哪个都够呛!”安母话锋一转,“所以你才没非分之想,想也没用!在外边儿本本分分,不惹是生非;在家里勤快麻利,洗衣裳做饭看孩子,里里外外一把手,最知道疼人——找就找这样的男人!”

刘向前刚才还自惭形秽呢,听完这话,立刻心花怒放,“就是!您真是慧眼识珠,一开始演男一号的本来是我……”

“演什么?一号?”

何澈澈一个劲儿冲刘向前挤眼,刘向前连忙改口:“我是说我这样长相的男人有责任感,踏实可靠,还有这岁数,男人四十一枝花——您给Anney总的《择婿标准》啊……”

“《择婿标准》六章二十四项,你倒是挺符合!可惜你是有妇之夫了……哎你跟你爱人感情有裂缝儿吗?”

“没有没有!一点儿缝都没有!”刘向前慌忙声明。

袁帅、欧小米采访回来,正走向编辑部。不仅男一号没当成,欧小米还酸溜溜的,弄不好鸡飞蛋打。为避免这种局面,一路上,袁帅都在向欧小米解释。

“……你太不理解哥哥我啦,当着安红她妈那**同志,我那就是逢场作戏!”

“我看你一口一个岳母大人,已经跟角色浑然一体了!今年金鸡奖影帝要不是你,我们人民群众绝不答应!”

“你可知道,我表面上强颜欢笑,一想到妹妹你在冷眼旁观,我内心在流血啊!”

“千万别内出血,我负不起这责任!我知道,考察期提前结束,那边儿落空了,你又疯狂反扑向我!告诉你吧,我跟安妮可是同仇敌忾!”

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编辑部。袁帅光顾欧小米了,没注意到休息区那边的安母,所以丝毫没收敛。

“你又误会我啦不是!咱不说好了嘛,那就是演戏!再说准确点儿,我那就是见义勇为!其实在我内心深处……啊是不是?”

安母听个满耳,气呼呼地喊:“满金!”

袁帅丝毫没反应,欧小米倒是发现了安母,连忙向袁帅使眼色,可是袁帅误会了:“我就知道——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——你对我也是一片冰心在玉壶!”

欧小米着急地继续使眼色,何澈澈也一个劲儿咳嗽,袁帅还是没领会:“不就是澈澈吗?就得当着他面儿,这相当于对他进行启蒙教育!”

安母目睹此情此景,气急败坏,大喝一声:“袁满金——!”

袁帅这才有所反应,循声望见满脸怒容的安母,吓了一跳,“岳母大人您不是……”

“谁是你岳母?你眼里还有我?当着我面儿跟别人眉来眼去、油嘴滑舌!”安母转对刘向前,“我说什么来着?我说什么来着?话音儿没落地呢,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!……”

这时,安妮、戈玲从外面回来了。一见母亲,安妮惊讶又无奈,“妈,我跟您真没法着急……”

“我跟你还没法儿着急呢!”安母气呼呼地,“怪不得不让我亲临现场呢,想瞒着我?!”

“我瞒着您什么啦?”

“你进来!”安母沉着脸走向里间办公室,安妮只得跟进去。

戈玲不解地望望另几个人,“到底怎么啦?”

“完啦!”袁帅跌足,“这回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……”

听安母说完情况,安妮松了一口气,显得不以为然:“我当什么事儿呢,原来就这事儿啊!您甭草木皆兵,袁帅……哦,袁满金他就那样儿!习惯啦!”

“是你习惯啦还是他习惯啦?”

“就算是都习惯了吧!”

“袁满金果然一贯如此!”安母痛心疾首,“打第一面见他,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子,瞅他那头型那打扮那做派,花里胡哨的就不像正经人!我说要来实地考察他,你还推三阻四,怎么样?让我抓了个现行!这也太欺负我们娘俩啦!妈我给你做主!”说着,安母气冲冲就要往外走,安妮赶忙拉住她。

“妈您干吗去?”

“我扇袁满金个嘴巴子,让他知道知道我们镶黄旗不是好欺负的!”

“妈您消消气!回头我替您扇他!这个袁满金!”

“安红你也是!我给你《择婿标准》六章二十四项里边明文规定,像这种驴粪蛋子外面光的,坚决不能找!”

“妈,其实袁满金这人优点挺多的,你还不了解他……”

“优点我没看见,我就看见他跟别的女的扯不清了!就算他浑身上下都是优点也没用,就这一条——拈花惹草,生活作风问题,这是死罪!”

安妮顺水推舟,“您这么一说,我也来气了——那就干脆跟他吹!女儿我没意见!”

“我倒是发现了一个人,各方面都挺中我意……”

“谁呀?”

“刘向前!”

安妮哭笑不得,“妈您真够无厘头的!”

“怎么啦?”安母很认真,“刘向前老实本分,踏实稳重,又会过日子,跟我特说得来!”

“跟您说得来?又不是给您找对象!”

“怎么说话呢?我还不是想给你找个靠得住的!刘向前保准不惹事儿,会疼人,处处让着你!”

“行啦妈,您就别乱点鸳鸯谱啦!人家刘向前都有孩子了!”

“我知道!我就是这么说说!一过门就给别人孩子当妈,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!怎么看得上眼的男的都有主儿了呢?”

“您就别钻牛角尖啦!大不了我就不嫁呗!”

这话触动了安母的敏感神经,“不爱听什么你说什么!我为什么非得来?再不催着你点儿,你就真成剩女啦!前几年你还算剩斗士,我提醒没提醒你?非当耳旁风,结果后来成了必剩客,现在是斗战剩佛,再拖就成齐天大剩,真就剩在家里没人要了!”

“那您还挑三拣四呢,说袁满金这不好那不好,我真要剩下就赖您!”

安母转念一想,不由得松了口,“要不就再考察考察他……”

外面,大家也正在商议如何挽回袁满金的形象。何澈澈啪啪地鼓捣着纸牌,显得胸有成竹,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这事儿好像非我莫属!”

何澈澈前脚刚来到走廊,袁帅后脚就追出来,一脸的讨好,“澈澈你说得对,一物降一物,岳母大人不是迷信嘛,正好用你的占卜卦术克她!兄弟,劳你小驾,救哥哥我于水火吧!”

何澈澈故意绷着,“心诚则灵!你心不诚,卦就不灵,我也没辙啊!”

“我心诚啊!”

“心诚你怎么对大师我一点儿没表示?”

“那你说我怎么贿赂你?”

“阿凡达玩偶一套!”

“请问你几岁?有大师迷阿凡达的吗?”

“心不诚,那就算啦!”

“别别!成交!”

经过编辑部众口一词的渲染,何澈澈被塑造成精通占卜的高人。那**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切磋交流的机会。工作餐接近尾声,大家都知趣地离席而去。袁帅向何澈澈使个眼色,也走了。顷刻间,只剩下何澈澈、安母。

安母主动凑过来,“没想到你小小年纪,还有这么高的道行!”

何澈澈假装不解其意,“您……说什么?”

“别瞒我,我都知道啦!他们说你算得特准……”

何澈澈立刻紧张地环顾四周,“别让人听见,说咱宣扬迷信……”

“他们爱信不信,反正我信!哎你帮我算算,看安红跟袁满金有没有缘分?”

“这不好、这不好!万一说对说错的……”

“你放心,就咱俩人知道,连安红我都不告诉她!你算不算?你要是不算,我可……”

“我算了您可不能不高兴……”

“忒小瞧我了,多大的风浪我都过来了,本老太太挺得住!”

何澈澈这才掐指卜卦,然后煞有介事地娓娓道来:“……安总是白羊座,主宰运势的是火星。这个星座的人有进取心、倔强,但是热情坦率,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……”

“对!”安母连连点头,“安红打小就这样儿,不会装!别说,你这洋卦还挺准!”

“袁满金是射手座。射手座的男人幽默、聪明,特别有正义感、同情心,值得信赖!”

“就没缺点?”

“有!最大缺点就是太博爱,说白了就是太有女人缘,像个花心大萝卜!”

“准!真准!”

“不过吧,这是表面现象,其实他们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事儿,顶多就是红颜知己。因为射手座崇尚自由,天生不愿被人管着,所以他不能没有朋友,时不时总喜欢找朋友们娱乐娱乐。不过您放心,他心里有杆秤,男女放两旁,义字摆中间。”

“我怎么听着你像给袁满金当说客来啦?”安母开始警觉。

“这不是我说的,是书上说的!”说着,何澈澈真掏出一本有关星相的小册子,“他们把我说得神乎其神,不瞒您说,不是我神,是这上边神,我都是照本宣科,现趸现卖!比如吧,这上边明明白白写着呢,白羊座女的跟射手座男的是绝配。因为在木星吉光照耀下,袁满金好运连连,可是不知道怎么利用。这时候,安总出现了,督促他找准目标,两人取长补短,开疆辟土,运势越来越旺……”

安母拿过小册子,翻着,“这上边真这么说的?”

“白纸黑字!您自己看!”

回去以后,安母还真反复研读了小册子,然后萌生出一个念头:马上订婚。

“订婚?”安妮大吃一惊。

安母把小册子翻得哗哗响,“谁让你们俩命里有缘呢?人不能跟命争!”

“您想一出是一出!”安妮啼笑皆非,“您又不嫌袁满金生活作风有问题啦?”

“袁满金是有这么个毛病,可话又说回来,哪个男人不好色?关键看你怎么管!男人就是小孩儿,不管不行!我是这么盘算的——给你们早点儿把亲订喽,免得夜长梦多。你呢,把严点儿,隔三差五敲打着,让他有贼心没贼胆儿!日子一长,他心就收回来了!再早点儿要个孩子,一天到晚替你缠磨着他,不信他还出去野!”

安妮只好缓兵之计,“妈,回头我想想啊!”

“你甭又打算搪塞我,我都替你想好了,就我在这几天,给你们俩把婚订喽,也算我没白来一趟!”

“哎呀,妈,您就别瞎着急啦!再说了,人家袁满金还不定同意不同意呢!”

“他不同意?我们那家是皇亲国戚,我闺女如花似玉才貌双全,他袁家八辈子烧高香才有这命!我闺女嫁过去,他们袁家门楣生辉,一家子还不得乐疯喽?!”安母转而又惆怅,“我把闺女养这么大,容易吗?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,说嫁就嫁了,便宜人家了,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儿……往后常回家看看,娘家永远是你的家……”

安母悲从中来,开始哭天抹泪,安妮头都大了,“妈您……我不是还没嫁呢嘛,您怎么提前哭上啦?”

安母的哭声戛然而止,“那就等出门子那天!”

袁帅听完安母的打算,与安妮的反应如出一辙:“订婚?”

“你坐下!”安母误会了,“再高兴也别这样啊!”

“我高兴……这也太突然了吧?”

“有什么突然的?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!”

“您是有备而来,可是我……真缺乏准备……”

“准备也好准备!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!咱就按规矩来,双方亲家提前得见面认识认识,婆家给儿媳妇见面礼,一万一,取个吉利,一心一意,公公婆婆俩人是两万二;然后再给买辆车,大奔跟大发哪个贵?也甭买什么太贵的,大奔就行!”

袁帅不禁一咧嘴,看来裸婚是没门儿啦。

“婚房还没准备吧?趁我在的时候买了,我得找高人看看风水,给你们把把关!怎么也得三室两厅,得有我一间啊,时不时来住住;地点就紫禁城周边附近,我们叶赫那拉氏祖上阴德,能罩着你们!”

“岳母大人,那地方不准开发房地产,咱能换个地儿吗?现在新盘都集中五环外了!”

“五环那还叫北京吗?最远不能出二环!我要求不高,早晨起来推开窗户能望见天安门,这才叫首都!这才叫心脏!”

“就这要求还不高啊?我就当一辈子房奴吧!”

“订婚那天你甭准备别的,送安红一颗钻戒,九克拉的就行,象征长长久久;我可告诉你袁满金,在我们那家,大男子主义吃不开,打我祖姑奶奶就传下妇女解放的家风,安红在单位领导你,回家照样领导你,家里家外一视同仁,你得服从领导,脏活累活抢着干,吃苦在前,享受在后,给领导留个好印象!”

“我晕……”

“最主要的,袁满金你得给我立保证书,保证以后不招惹女的,不许跟陌生女人说话,更不许跟女的打情骂俏!既然跟了安红,你就得从一而终,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不许红杏出墙!……”

找了个僻静处,袁帅向何澈澈诉苦,何澈澈不理解,“你不本来就企图趁热打铁一锤定音吗?现在岳母大人促成你心愿了,你怎么反倒嘀咕起来啦?”

“照她列的这清单,起码得千万身家,我把自个儿卖喽也不够啊!”

“可以砍价啊!跟岳母大人好好说说,打个对折!”

“那也得几百万啊!还不光是钱的事儿,哥哥我要是嫁入那家……”

“您是娶,人家是嫁!”

“现如今倒个儿啦,我是嫁给人家,相当于客场。岳母大人已经立好规矩了,我一过门儿就得低眉顺眼的,三大纪律八项注意,一切行动听指挥,只许老老实实,不许乱说乱动!”

“摊上这么一位岳母大人,也真委屈你了!”何澈澈劝,“也怪我,说你们俩星座匹配,那**同志还真就深信不疑!”

“兄弟,解铃还需系铃人,你还得给我们反向说回来!”

受袁帅之托,何澈澈再次游说安母。到了安母跟前,何澈澈突然深施一礼:“您恕罪!”

“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呀?”

“我有负您的嘱托,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,坏了您的大事!请您千万要原谅我!这个可恶的袁满金,回头我再跟他算账!”

安母晕了,“怎么回事儿?”

“这个狡猾多端的袁满金,骗取了我的信任,把农历生日充当公历生日,冒充射手座,制造与Anney总缘分相投的假象!可是他真正的星座是天蝎!”

“天蝎座和安红有没有缘分?”

“不光没缘分,还是克星!”

这下,安母坐不住了。

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化解了。这天,安妮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编辑部,兴高采烈地向大家宣布:“我宣布,考察期正式结束!警报彻底解除!我妈下午就打道回府啦!”

大家在轻松之余,心情有些复杂,尤其是袁帅。

“袁满金让她老人家失望了,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弥补回来!”

何澈澈双手合十,“我欺骗了她老人家,罪过罪过!”

忽然,门口出现一人。大家定睛一看,竟是安母。戈玲连忙迎上去,“哎呀,伯母,您看您真周到,临走还特意来跟大伙儿告别!”

“我不走啦!”安母指着袁帅,“你生辰八字变了,原先的考察不准,得重新考察!我又请大师批过了,你命里缺水,叫袁满金不行了……”

“那叫什么?”

“叫袁盼海——!”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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