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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来得正是时候。”袁乃东回答道。

几天前，在丛林的空地上，袁乃东对何敏萱说，他的计划需要何子荣，还需要她。“而且你是至关重要的一环。”现在看来，确实如此。何敏萱的任务是潜进乞力马扎罗山，找到埋葬了重生教信徒的冰湖，再找到悬崖上供四足神兽进出的洞口。“进入巨壁一号基地之后，找到薇尔达·沃米，把她救出来。”袁乃东说，“这是你红缨姐姐留下的任务。”

袁乃东把存在脑海里的三维地图直接打包发给何敏萱，到时候何敏萱只需要跟着标注好的地图走，一定不会迷路。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。袁乃东十分庆幸，何敏萱经过了赛博格改造。

他又叮嘱了几句，要注意时间，与重生大殿这边的行动配合。“过早行动，容易打草惊蛇，晚了的话则行动可能失败。”袁乃东说，“毕竟是在重生教核心区域行动，在数量上，他们是我们的几百倍。而突袭，是我们唯一的优势。”

当时，何敏萱调皮地敬了一个军礼。

此刻，袁乃东问道：“哪些神兽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
“冰湖里的那些尸体真是吓死我了。”何敏萱话题陡然一转，说，“路过神兽园的时候，我忽然想起我那些跑山鸡，我想要是这些神兽能像跑山鸡一样听从我的指令就好了。看守神兽园的只有两个人，后来才知道，其他人都跑去指挥中心，看发射飞梭了。我花了一点儿时间，改造了神兽们的程序，喏，那就是结果。”

袁乃东已经看见了：四角兽身形最为高大，头上有犄角，身上有九块三角形骨板，一路狂奔，左顶右撞，将无数信徒信撞翻在地；单弓兽长长的尾巴由九节金属组成，每一节上都生着尖刺，挥动起来，一次可以扫倒七八个信徒；珍稀兽有一张特别夸张的大嘴，一张开，发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异响，同时无数尖利的牙齿像**，一边旋转着，一边舒展开。

八大神兽加入战团之后，现场局势顿时为之一变。信徒们再也无法发起丧尸潮一般的冲锋。每当他们试图聚集，就会有神兽飞奔过去，用犄角，用长尾，用尖牙，用利爪，将他们驱散。反复几次后，他们信心大减，纷纷从侧门逃出重生大殿，以躲避神兽们的骚扰。

是的，骚扰。袁乃东注意到，神兽们只是恐吓、威逼、骚扰，破坏重生教信徒的进攻。由始至终，没有杀死一名重生教信徒。毕竟，何敏萱还只是一个17岁的孩子，让她指挥神兽，大杀四方，未免太过残忍。

幸得，重生教信徒们如滔滔江水一般，流出了重生宫。

神兽们的骚扰战术能够成功，多半得益于长期以来，重生教信徒对神兽的敬畏之心。那是乌胡鲁的神兽，是惩罚异教徒与叛教者的。在他们看来，神兽向自己进攻，肯定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，心里先慌了，怕了。即便有个别聪明的信徒，可能猜测神兽出了问题，但内心最深处对神兽的敬畏，一时半会是克服不了的。再加上身处庞大的群体之中，先前血勇上头，悍不畏死，踏尸冲锋，是群体行为的一个极端；此刻人心涣散，各自逃命，宛如巢穴被破、无家可归、任由命运摆布的蚂蚁，是群体行为的另一个极端。

活人一走，遍地的死尸就如水里的礁石一般冒了出来。大殿四处是重生教信徒的尸体，横七竖八，以各种姿势堆叠、摆放。很多焦黑的尸体都残缺不全，面目全非。空气中充斥着金属生锈的灼人味道。

“结束了吗？”魏云在脸上抹了一把汗。

马承武命令杜显圣率领一部分战士扩大防御阵型，继续保持战斗姿势，另一部分战士对受伤的战友进行战场急救。刚才的进攻中，牺牲了包括警卫连连长董锐在内的二十几名战士，另有三分之一的战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。

何敏萱吹了三下口哨，神兽们从各个地方飞快地跑到她的身边。她拍拍小驼兽的脑袋，摸摸九峰兽宛如九座山峰的背帆，敲敲犬颌兽鼓凸在外的獠牙，无比亲呢。恐头兽把麝足兽挤到一边，凑到何敏萱身前，何敏萱却退后一步，展开了一侧的刀刃翅膀，调皮地用翅膀尖儿扇了它两下。

冉翠走到何敏萱的近旁：“敏萱，辛苦你了。”

何敏萱答道：“冉翠姐，我不辛苦。”

“薇尔达·沃米呢？”

“宋青山他们带着，随后就到。”

按照最初的计划，去巨壁一号基地营救薇尔达的，除了何敏萱，还有宋青山带领的六名战士。考虑到薇尔达处于长期的沉睡状态，他们还特意携带了搬运装置。从山脚到山顶，又是走的非常规路线，他们这一路，不但辛苦，而且万分危险。修改程序，控制伊戈尔制造的神兽，是计划之外的事情。就连袁乃东也不得不承认，这事儿何敏萱干得漂亮至极。

袁乃东对何敏萱竖起了大拇指，这是由衷的赞叹。如果是他去，估计就想着怎么干掉神兽，而不是如何敏萱一般，想到要驯服神兽，为自己所用。何敏萱腮边泛起一片红色，却没有说话。马承武走过来，紧紧握着手里的电热枪。“天神卫在聚集，还有堕落者。”他忧心忡忡地说，“他们在准备下一次进攻。”袁乃东点点头，呼吸沉重。

负责守卫重生宫的天神卫只有五十来个，刚才的激战中死了十多个，但更多的天神卫在乌胡鲁神殿的其他地方，如今逆着溃散的重生教信徒人流，向着重生宫而来。他们身穿动力装甲，手里握着热熔枪和电热步枪，战斗力超强。他们原本就是从堕落者中遴选出来的，最忠心，也是最优秀的。如今，他们还随身携带着重生装置，随时可以重生为乌胡鲁。现在的天神卫，只是一部分重生为乌胡鲁，还是全部都重生为乌胡鲁，袁乃东不知道。

还有堕落者。他们穿着堕落者的黑白两色制服，手里拿着铁锤、短刀和长鞭，少数拿着电弧枪。看上去有些滑稽，但他们的数以千计，训练有数，手里的原始武器也能致人死命，对乌胡鲁的忠心更是毋庸置疑。而白磷团和游击队这边，行动之前精心挑选的武器虽然比堕落者先进，但子弹打一发少一发，参战的人员也是牺牲一个少一个，经不起车轮战的。

袁乃东沉吟片刻，问：“联系毛勇和黄文军，问问他们现在的情况。”

毛勇和黄文军率领的火箭炮连队，第一个任务是用白磷弹轰击四季行宫，第二个任务则是轰击乌胡鲁神殿。两个目标相距数十公里，幸得都在火箭炮的射程之内。最难的事情，是找到可以同时轰击四季行宫和乌胡鲁神殿的地方，作为架设火箭炮的阵地。这事儿也幸得有毛勇，正如他所说，“第一眼看到乌胡鲁神殿，我就琢磨怎么把它干掉”，经过一番考察与测算，还真让他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。“轰完四季行宫，只需要对火箭炮进行很小的调整，就能炮轰乌胡鲁神殿。”毛勇兴奋地这样说。这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。

马承武回答：“刚才联系过了。火箭炮阵地炮轰四季行宫的时候，被一队巡山的堕落者发现了。他们正在激战。毛勇受了伤。”

意料之外，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。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计划来，总有意外。袁乃东扬声对何敏萱说：“敏萱，不能再手下留情了，必须下死手，事情才能真正结束。”何敏萱微微点头，轻嗯一声，表示知道了。“我们还得主动出击，不能等他们集结完毕。”袁乃东继续说，又对马承武说，“这边就交给你，还有冉翠姐了。”

就在这时，地板忽然颤动起来。

袁乃东第一个发现，然后是何敏萱，接下去所有人都发现了。因为不但地板，连同窗户、侧门和墙壁都如蜜蜂的翅膀一般颤动起来。就像那个古老的传说里，乞力马扎罗山里面沉睡万年的巨大恶魔正在苏醒。它睁开了眼睛，打了一个呵欠，抬起头，耸了耸因为长期沉睡而麻木的脊梁……

颤抖持续了17秒。

“地震了吗？”塔姆桑卡差点儿跌倒。

“是火山要喷发！”魏云惊恐地喊道。

乌胡鲁神殿建在火山口里，这是一个很多人都已经遗忘了的事实。经过魏云的提醒，所有人都想起来了。惊恐的情绪瘟疫一般转瞬间传染到每一个人的脸上。白磷团和游击队久经沙场的战士也都惴惴不安，毕竟沙场拼杀是一回事，火山喷发是另外一回事。

袁乃东放开自己的感官，去视界之外探询。不是地震，也没有沉睡万年的火山即将喷发的迹象。引发整个基博峰颤抖的力量，来自山腹之中的巨壁一号基地。在那里，有什么庞然大物，正在缓缓启动。

那是什么？难道巨壁一号基地活过来呢？

“我重生了。”一个天神卫说。在一片嘈杂之中，他的声音平静而辽远。“我重生了，是因为我是天选之子。”在他的带领下，更多的天神卫齐声诵念。

然后，所有的天神卫，所有的乌胡鲁，都不约而同地诵念：“我重生了，是因为我是天选之子。”他们的声音越来越高亢：“我重生了，我是来做大事的。”